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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麓部落薪傳少年營:文化復育計畫

林娜維

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研究典藏組聘用助理

卑南族巴布麓Papulu部落遷離卑南社已經近九十年,輾轉移居現址也已經超過八十年。當初演出「出埃及記」的演員們,今天也都謝幕退場了,留下當年帶出來的所有的「知道」。然而,遺漏與遺忘的,卻成為巴布麓部落族人口中的「沒有」。

我試著以擔任巴布麓薪傳少年營長達十八年指導老師的角度,記錄巴布麓部落在這近二十年期間,如何因著薪傳少年營的孩子在學習「知道」的文化的過程中,如何地由外向內說服意念強硬的長者,又是如何地由內向外宣示個體的獨立;一步一步地將那些「沒有」變成「有」,也一步一步地建立了屬於巴布麓特有的文化活動。

關鍵字:文化復振、文化展演、薪傳少年營、卑南族、巴布麓

一、前言

終於下定決心接受這項挑戰——在卑南學學術研討會發表文章這是因為巴布麓部落即將迎接「薪傳二十週年」的來臨。我想以一個全程陪伴者的身分,為一同走過的美好時光,留下一份真切的記錄,並以此獻給所有曾經跟薪傳少年營擦出火花的人。

其實最初我所設定的標題是「巴布麓部落文化復育計畫:薪傳少年營」。這感覺像是為了達成一個文化振興計畫,所以創辦了薪傳少年營,但實際的狀況正好相反。當年巴布麓(Papulu)集合了部落的小孩,成立了一個少年營隊,經由歌舞的練習,讓從沒有機會參與部落祭儀與穿著傳統服的孩子們,有了與祖靈最初的接觸。然而非預期的,在開了這扇門後,一步步地,他們讓許多被遺忘及消失了的文化一件件的活絡起來;這樣說比較符合我們部落的狀況。有很多東西消失了,或者被放棄了,而我們現在正一直想辦法要把這些都再恢復起來。就像是「護溪行動」一樣,溪被沖毀了,生存環境被破壞了,裡面的魚、蝦、蟹都消失了,所以要進行復育的工作,要把消失的部分再重新育養起來。而薪傳少年營,牽引、帶動著部落做這樣的工作。

二、巴布麓薪傳少年營的創立

少年營的開始,是源自我的母親鄭月眉女士,當時她的身體還很健康,在部落擔任家政班班長的職務,非常地活躍。因為家裡兄弟姐妹的孩子都是她在帶,每當部落有活動時,她就帶著她的一群孫子;大人開心地唱跳吃喝,孫子卻在旁無聊的可憐。

有一天,母親很認真地跟我說:「部落有很多小孩放假的時候都事做,一直跟在老人家的後面,也是很可憐。老人家在喝酒聊天,小孩就一直吵要回家;不然就是躲在家裡一直看電視,叫也叫不動……反正妳很會唱我們的歌、跳我們的舞,妳可以把孩子們都集合起來,教他們唱歌跳舞啊!這樣元旦的時候,就可以出來表演餘興節目了。」

我心裡思索著:「自己在學生時代曾加入山音社,也參加過山服隊及山青隊;曾經帶過主日學,也待過安親班,還有一張修習幼兒教育的結業證書……這樣的資歷,應該應付得來吧?!」於是,便邀約「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anay吳蘋眉(大吳老師)及我的表妹林美芳(小林老師)幫忙一起進行。[1]

積極的家母帶著她的四個孫子筱瓏、筱駿、子甦及晏羚,前去遊說她自己的anay——黃順英、陳玉英、陳春妹及曾玉英女士。請她們把孫子們(凱竣、喻淨、韻欣、麗君、麗玉、亞羽、雅婷及雅斐等)也都帶出來。當時的部落主席吳順吉及青年會長潘調志也大力鼓吹族人及青年會員們,讓他們鼓勵自己家中的小孩踴躍參與。陸陸續續地,除了部落中的孩子外,所有「泛巴布麓」地區[2],包括臺東市區、南王、大橋、開發隊……等族人家中的小孩們,幾乎全部都加入了這個團隊。

每到假日,家長們就把小孩帶回部落參與練習,開心地看著孩子們學習歌謠與舞蹈。年祭將近時,因須加強訓練,改為隔天集合。即使路途遙遠,家長們仍都不辭辛勞地接送孩子們來參與練習。每天晚上,我們在拆除後的復興電台(現為寶桑四維活動中心近勝利街側)水泥空地上練習。長輩們則趁等待的時間也一起學習(幼小孩子回去必得複習),或與現場其他家長把酒話家常,或至部落內探訪親友,聯繫情感。

巴布麓的人口很少,小孩更少。初始的團員人數大約二十多名,年齡最大的為小學五年級,最小的則僅一歲半;關於年齡方面令人難以置信,但事實的確如此。我們無法對團員作資格設限,也就是說「只要會走路、願意加入團隊的,就是團員」。然後,每一個孩子就從歌舞裡面開始去認識自己的文化。

為什麼要從歌舞開始?我認為所有的文化,當我們從歌舞開始切入時,小孩子是很容易接受而且投身參與的;當這樣子做的時候,也比較可以留住小孩子。當他們開始練習,我們以歌曲所發生的故事去跟孩子們解釋「為什麼要做這個動作?為什麼我們現在要這樣子做?你正在做著什麼?」這些都必須一一地跟他們說明。孩子們很小,也未曾經歷,其實很難完全理解,但是經過三次、四次、五次……之後他就會改進;而當他進入他的文化年齡階級的時候,他就會從他的記憶去搜尋、去連結、然後去回應。原住民的小孩子都有音樂細胞,只要放歌給他聽,他自然就會律動,自然就會學會了那首歌。

因為一開始就是以「我們的歌和我們的舞」為出發點,而且這個點在部落是得到相當的認同。所以當我編導舞蹈時,多以部落歌謠為主軸,用說故事的方式講給孩子聽,然後教他們唱;或者用戲劇的方式,讓他們把故事演出來,希望當他們唱這首歌時能懂它的含意,在舞蹈時更能呈現歌謠的精神。

舉例而言,學習〈懷念年祭〉的舞碼,開始我會先唱一至二遍給孩子聽,然後跟他們說這是遊子在外地,因無法回來參加年祭而思念家鄉的心情。之後讓孩子跟著哼唱,略熟後,進行排練。此時,按著歌詞的意境去編排的舞蹈,孩子便能很快地進入狀況,而重複的排練,也大大增加對歌曲的熟悉度。如此下來,孩子不但學會歌曲、懂得含意,也比較能夠掌握適當的樂舞型態去呈現它。但孩子的年齡差異甚大,對於幼小的孩童,這麼做,完全沒有太多想法,只希望讓他們去碰觸,至少能碰觸到。

既然要歌舞展演,就不能不提關於孩子們的服裝。過去在巴布麓部落,一直沒有屬於孩子們的祭儀活動,所以孩子也沒有屬於自己階齡的服裝(我們自己年幼時,總是穿著大人的服飾,一摺再摺)但這些孩子,年齡個頭實在太小,根本花裙當作百摺裙穿。除了重新量裁,別無他法。而在我們為著民國八十七年的卑南族聯合年祭歌舞展演練習的期間,孩子們的母親、祖母們,已經悄悄地開始為孩子們繡縫他們專屬的傳統服飾了,甚至幫那些不擅此工的母親們順手多作一件。

那段時間,家長每天開心地為孩子們忙碌著、較勁著,總要為自己的孩子套上親手繡縫的服飾。其中一位住在開發隊的家長,主動提出要為每個小孩免費製作統一的花布裙,並為所有的孩子縫製了後揹包,方便孩子們裝帶他們的傳統服飾。所有的家長都充份展現「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精神。薪傳的孩子們,開始有了屬於自己的「彩虹衣」[3];也在日後,歷經成長及新生,孩子們有了第二套、第三套彩虹衣,而這些衣服也一代一代地傳下去……

民國八十七年元旦,小孩子在部落的娛興節目中獻上處女秀——演出「迎豐年」,得到部落族人熱烈的讚賞。隔日,在卑南族聯合年祭中,代表巴布麓在其他部落族人面前上場展演。一群可愛的小天使,再度成為場上最吸睛的隊伍,主持人林志興博士與鄭玉妹校長透過麥克風以國語及族語大聲讚揚孩子們的表現。[4]姑且不論舞技如何,但對巴布麓部落而言,卻有著承啟的重大意義。同年六月,在前部落主席吳順吉長老的催生下,我們盛大地舉辦了巴布麓部落薪傳少年營成立大會。「薪傳」這二字,是經過三位老師的討論,最後決定接受大吳老師的建議,簡單而明確地傳達這個團隊的精神與目標。……………………………..(以下省略,全文詳見將出版之卑南學彙編。)

三、發展過程中的轉折

四、重新開始

五、薪傳報喜semimusimuk

六、結語

 

 

[1] 女性的同年伙伴互稱為anay

[2] 許多巴布麓的族人遷出部落,散居各地。為了不要失去這些族人,而出現「泛巴布麓」的構想及活動方式。可參閱王勁之(2008:55-58, 86)及林頌恩(2005)。

[3] 在〈穿上彩虹衣〉這首歌中,林志興先生寫出了卑南族人對於傳統服飾的珍視與情懷。

[4] 卑南族聯合年祭由族內的十個部落輪流主辦,可參閱林志興(1998)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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