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南族普悠瑪部落新巫元年的一份田野調查資料／林娜鈴－卑南學 pawuwayan za pinuyumayian 卑南族族群研究與部落調查

卑南族普悠瑪部落新巫元年的一份田野調查資料

林娜鈴*

摘要

普悠瑪（卑南族南王部落）巫師成巫的條件，說嚴格也不嚴格，說不嚴格卻也不是有心即可。普悠瑪巫師成巫必須先具備的基本要件有二：首要條件，必須被一位生前曾任巫師的祖先指定做為該祖先巫師身分的承繼者；具備第一要件之後，當事人必須再找到一位願意為其佩掛巫袋、指導巫儀知識及技能的老師。二者皆具後，即可開始進行成巫各項準備，並舉行成巫儀式。

成巫後身分使命的適應及巫儀知識的學習等，相關文獻或學者過去累積的討論都非常有限，甚至闕如。以筆者目前在普悠瑪（卑南族南王部落）所見與佐山融吉在1912年的調查，關於卑南社（南王部落前身）新巫的描述「在修練完成的第二天起，若有人聘請即可前往作法，但不像馬蘭社的新巫師必須由老巫師陪伴」即有明顯的差異。依筆者的瞭解，普悠瑪（卑南族南王部落）巫儀程序及經文內容的繁複艱澀，即使朝夕相處了一輩子的巫師家人也未必熟習，年輕且僅略懂一些族語的C，要如何適應其成巫後的身分及使命呢？

本文即企圖藉由普悠瑪temararamaw的巫儀實踐，以C的例子呈現現今新巫學習的可能與限制。

關鍵字：譜悠瑪、巫師、卑南族、南王部落、temararamaw

卑南族Pinuyumayan普悠瑪部落Puyuma現有的傳統儀式執行者主要可分為三類：巫師temararamaw（或稱temaramaw）、祭師meraruwa[1]，以及竹占師maelraw。（洪秀桂1976:28-29；陳文德2010a:88）祭師與竹占師大都由男性擔任，歷來巫師雖也曾有男性擔任，不過大都以女性為主，普悠瑪現有三名巫師即都是女性。竹占師以竹絲為人斷成敗、吉凶、方向，也為人探問病源等，主要是問占，實際並不為人施行儀式。巫師與祭師除了主持部落歲時祭儀之外，為個人或家庭主持私人性質的儀式，也是其日常工作的一部份。而巫師所施行的儀式大部分屬於為人治療疾病的性質，所以也常被稱為巫醫（宋龍生1995:81；洪秀桂1976:49）。

成為一名巫師的過程與祭師及竹占師只要有意願即可學習的情形不同。巫師成巫前，必須先被一位生前曾經擔任巫師的祖先指定，決定成巫後，還要找到一位願意教導他巫儀的資深巫師，才能舉行成巫儀式，加入普悠瑪temararamaw的團體。

2010年7月，筆者因緣際會首次參與了一場普悠瑪的成巫儀式。新巫Cencu因長期經歷的奇特際遇，在傳統的儀式執行者判定是其生前擔任巫師的祖先找他承繼巫師身分後，雖嚐試以各種方式拒絕，最後在擔心家人也將承擔難測後果之下，終於決定接受祖先的指定，成為一名巫師。

對於巫師工作，普悠瑪人經常以karatrang(形容極其艱難)一字來形容，也持避之唯恐不及的消極態度。年輕的Cencu願意接下這樣的任務筆者除了感佩及衷心的祝福外，也不禁思考：成巫之後，新進巫師是如何學習的？其限制為何？

一、新巫入門

Cencu因被生前任巫師的祖先揀選為繼承其巫袋(身分)的人選，經徵得資深巫師Irubay首肯，並為其舉行立巫儀式paragan kantraw，之後， Cencu即成為一名有巫袋的人mialiyutr，成為普悠瑪巫師temararamaw的一員kurepadalum。

新巫雖有「巫祖揀選」的先天資格，立巫儀式完成也即具備巫師資格，但新巫仍須跟隨師傅及前輩進行一段時間的巫儀學習，以取得其行巫的資格。

普悠瑪巫師以診療儀式demikes作為新巫入門學習的初始巫儀，[2]突顯出巫師為人治病的特質。新巫舉行初始診療儀式的地點是在掌管南部落最大祖靈屋karumaan的Raera本家，[3]完成在掌管部落性祖靈屋的Raera本家的初始診療儀式na palribak na padikesa，之後，老師才會安排新巫接受其他施行巫儀的邀約。

（一）儀式前後的固定程序

普悠瑪巫師所有的儀式前後均有其固定的程序，儀式前須pakalradram向諸神靈通知、稟告，儀式後則行kimadraus獻酒謝神並請求諸神的潤梳。團體進行的儀式pakalradram及kimadraus均由巫師的領導者abukulr─即資歷最深的巫師（巫首）帶頭進行。[4]

進行pakalradram時，所有巫師按資歷深淺順序排列，最資深者最右。行儀時一面抛擲inasi(祭珠)，[5]由abukulr領禱誦念經咒，向諸神祇通知、稟告，即將進行的儀式及內容，請諸神靈在儀式的過程，協助護持巫者所做切中確實，也請諸神靈不要因而受到驚疑。其餘巫師跟隨前一資深者之後依序動作直到祭禱結束。

進行kimadraus時，巫師按資歷深淺順序，分別向諸神祇獻酒，祈求神靈鑒察檢視巫者所做的內容，在疏漏不足處予潤飾補修、不順者協助予以梳理。行儀時，手執盛有米酒的杯子，一面誦念經咒，一面以食指沾酒彈祭，直到祭禱結束，由次一巫師續行，直到所有巫師皆完成kimadraus，再依資歷順序，由大至小，分飲杯中餘酒，飲前並先作祝禱。所有巫師皆飲過，最資淺的巫師須將餘酒一飲而盡，禮成。

（二）普悠瑪巫師經咒中呼求的神祇

巫師儀式呼求的神祇除了土地之神外，依序還向巫師個人所傳承的神、創始巫神及已逝巫師前輩、巫屋之神、主屋之神、穀物之神等呼求，最後再呼求天神。誦禱中，巫者皆以學習者、受教導者、不懂者、無知者等謙語自稱。

經咒中所呼求的各神祇名號是師傅最早教導新巫的內容，普悠瑪巫儀經詞咒語多為對偶並陳的詞彙，呼求的諸神名號亦同。經詞咒語通常因訴求目的與內容不同而常有變化，唯以呼求的諸神名號較屬固定、變化不大的部分。熟練記誦是新巫必須自我要求達成的功課。巫師經咒所列諸神名號大致如下：

1.土地之神

dra miyadup, dra miyakelrep；dra mibabuyulr, mibabengay；

kadri reberebe, kadri adaadaw；temwadratrar, temwadrekalr；

dra mibananisin, misalalikit；temuwamuwan dra miwakalr, dra midalan

2.巫師自己傳承的神

dra kinitralian, dra kinitungulan；dra merabarabak, dra tremaetraep；

mutualipapa, mutualibubung；

malradram, merikes kadri dinataranan, drinekalanan；

miyabulas, miyasulen；七娘媽, 七星娘娘；[6]

a mutrali, dremaway

3.創始巫神及已逝巫師前輩

dra merabarabak, dra tremaetraep；dra kemamau, dra kemadraliw；

dra kudaway, dra kudrere；parawiyaw, pataludraw；

kane maruina palagilagiw, paladaladam；pukasakasa, pueruerum；

dra merabarabak, tremaetraep；mutiulas lra , mutiuladek lra；

mudaway, mudrere

……………………………..（以下省略，全文詳見明年出版之卑南學彙編。）

（三）na palribak na padikesa新進巫師的初始儀式（診療儀式）

（四）學習及通過儀式

二、巫師私領域之定期儀式

*國立臺東大學南島文化研究所，卑南族巴布麓（寶桑）部落人，曾任行政院原住民族委員會卑南族委員。

[1] 有關普悠瑪部落男性儀式執行者，另有baŋsa （宋龍生1976:66-67）；bunabulu、benabuLu（洪秀桂1976:29、陳文德2010a:88）Trangkangkar （陳文德2010a；88;2010b159）等稱呼用語，Trangkangkar(trangkangkar)是最常被使用的名稱，不過近年來普悠瑪祭師提出trangkangkar含有眨抑的意味，認為應該稱meraruwa較適當。

[2] demikes診療儀式，dikes為字根，有抓、拿的意思。診療儀式demikes屬於一基本的治病儀式，是巫師專有的儀式。另參閱中研院民族所，蕃族調查報告書‧第一冊2007:258。陳文德2010:148。

[3]往昔，也有新巫選在普悠瑪北部落掌管部落性祖靈屋karumaan的Pasaraatr本家，目前則都在南部落掌管部落性祖靈屋karumaan的Raera本家。當日儀式進行前女主人Apeng（民國13年生）提及年輕時與時任巫首的已故巫師潘在妹Sulraw的對談內容，Apeng：「新巫為何要來此行使初始診療儀式？」Sulraw：「因你們是頭人之家ayawan mu ruma maku」。不過，現場觀禮的Sungdru（普悠瑪人，民國14年生）聽後則補充：「(因)這裡是小米種源之家a nilaluwaan dra bini kemamaku kadrini」。另見陳文德2010、2011a。